江苏赛麟烧66亿造车卖了31辆 王晓麟称“没有任何责任”
王晓麟并不讳言,“迈迈”销量非常不好,“去年双十一我们做了一个天猫店,经营30天,卖了31辆车,差不多平均一天一辆车。今年5月我们签下1.5万辆的销售订单,按照计划我们需要在6月交付300辆,但最后包括车辆在内的所有资产被冻结无法交付。”
也就是说,造车四年多,花掉60多亿元,所谓量产的迈迈,至今也只卖出了31辆车。
“花钱速度太快了。”前高管王军来到赛麟之后发现,公司花钱如流水,但这些钱并没有用在刀刃上。
外界对赛麟大手笔的营销支出印象深刻。2019年7月20日,江苏赛麟在北京鸟巢体育馆举办了一场众星云集的发布会。这场高调的发布会引发了舆论对赛麟的关注,当时有报道这次发布会耗费上亿元。王晓麟则回应,并没有花这么多,实际使用了六千多万元。
与营销上花钱大手大脚相比,公司研发资金并不宽裕。田明说,SUV开发一般要做三个轮次,为了节省成本,只做了两个半轮次。田明团队接手的时候,赛麟SUV已经制造出来了一款样车,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辆车的情景:“造型非常像上世纪80年代的老别克。” 他认为,这款样式老旧的样车,实际上也耗费了巨大的成本。把这种样车造出来,操之过急。
在王军看来,赛麟并不是在认真造车,市场定位并不明晰。“刚开始,SUV的定位是对标大众途观,后来王晓麟要对标保时捷的麦肯,这意味着我们所有的性能参数要重新做。”田明也认为:“从对标售价20万左右的大众到60万左右的麦肯,赛麟的汽车定位一再变化,增加了很大成本。”
在乔宇东的举报中,另一个重要指控在于,王晓麟通过多种手段占有国资。例如,江苏赛麟支付给王晓麟妻子丛超100%控股的上海鸿铭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下称鸿铭文化)各项付款,总额远超1亿元;江苏赛麟与王晓麟的同学李朝晖旗下的深圳金弘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可能存在不当资金往来等。
王晓麟则对媒体回应称:江苏赛麟只往鸿铭文化账户打了1000多万元,其中1000万元左右拍了纪录片《车轮上的美国》,还有几百万元以备不时之需。这部纪录片主要参演人员是王晓麟。
王晓麟解释,由于他本人已不持有中国身份证,无法登记,才使用了妻子的名字登记,鸿铭文化的银行账户等全部掌握在江苏赛麟手里。此外,他与李朝晖仅是校友而非同学,“在赛麟,我除了工资收入,没有其他的收入。公司财务制度非常严格,我从来没有管到任何一笔钱。”
如皋市官方层面就此事唯一一次正面发声,是在7月2日,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发布情况通报称:“发现江苏赛麟董事长、首席执行官王晓麟等人涉嫌提供虚假证明文件、利用职务之便挪用江苏赛麟巨额资金等问题和重要线索。南通嘉禾及时向公安机关报案,公安机关业已受理并正在对相关人员涉嫌犯罪的行为依法开展侦查。”
王晓麟则全盘否认。“如皋方面说我挪用巨额资金,江苏赛麟的整个财务都是按照现代化企业财务管理制度,不光有财务还有审计,如皋国资还委派了一个会计。实际上江苏赛麟资金的支出在首席财务官和我签字之后,还需要如皋国资的同意。”
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2017年之前,江苏赛麟的公章由如皋政府管理,之后才把公章给赛麟,赛麟开始自己管钱。2018年,如皋会派人参加公司会议,记录进展并向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汇报。王晓麟一直强调,国资股东对江苏赛麟重大事务和财务的控制能力,国资股东在董事会有一票否决权。“国资股东还派了一个会计坐在我们三楼,公司的首席财务官签完字、董事长签完字之后,这位会计不签字,钱是打不出去的。”王晓麟称。
“说我挪用公款,这些公款的钱打到了哪个账号去了?要一级一级地查,查到最后这个账号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就是诬告。”王晓麟认为,乔宇东在举报中认为自己骗取了66亿元,这是一个严重的误导,“66个亿是股权价值,我们一分钱也没有拿走……现在的公司状况,这个股权的价值是归零了。”
不过,前高管王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江苏赛麟实际上是王晓麟一人说了算,财务管理比较混乱。他记得,有两个月份,员工工资大幅增长,往常三四百万元的工资总额,突然增加到八九百万元。
公司并没有增加员工,也没有拖欠工资,也不是补发的奖金,工资总额却大幅增长,王军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后来才了解到:“王晓麟经常给自己和他老婆发工资,每次几百万就发出去了。不仅如此,公司还每月给美国那边打八九百万元,虽然我管财务,但至今也不知道这钱打给了谁。”
王军认为,公司财务管理和投资上存在问题,可能涉及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很严重。工作不到一年的他,拒绝了如皋政府的挽留,从江苏赛麟离职。
短暂的蜜月期
如今陷入造车漩涡的王晓麟,几年前还是如皋极力拉拢的人才。
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四川、广东、浙江等地都曾邀请他过去考察。在争夺赛麟的地方政府中,江苏的县级市如皋最为主动,提供的条件也最为优厚。
如皋地处长江三角洲北翼,南临长江,市辖如城、城北、城南3个街道和11个镇。2019年GDP为1215亿元,位居全国百强县排名前列。
2015年正值新能源汽车产业的政策风口,为了促进赛麟落地,如皋政府方面不遗余力。王晓麟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是,他正在江苏常州市金坛区考察,接到了当时的如皋市委常委、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马金华的电话:“你都到江苏来了,无论如何到我们这个地方来看一看。金坛离我这边不远,我来接你。”第二天早上五六点,马金华就从如皋赶来接王晓麟,路程需要两个多小时,这让王晓麟深受感动。
马金华是如皋新能源汽车产业的主推者之一。“马金华在车上说,你这样的项目如果落地,肯定是省级重点项目。在车上聊的感觉不错,但到了开发区一看,真的不咋样。当时的开发区,只有陆地方舟、康迪几家企业,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大汽车厂。”王晓麟回忆,那时的开发区显得有些荒凉。
2015年12月,如皋由市长牵头组织汽车专家赴美国考察。回国之后,经如皋邀请的专家论证,决定引进这个项目。乔宇东提供的资料显示,其中一位名为雷雨成的专家称:“受江苏省如皋市委托,同捷科技委托我作为专家组代表,于2015年12月18日到22日期间对美国赛麟国际汽车公司进行考察……公司是比较优秀的汽车技术和高端品牌制造公司。”
实际上,雷雨成与王晓麟早就相识,还曾携手造车。2009年,王晓麟联合雷雨成,在上海召开超级平台发布与合作意向的洽谈会。洽谈会期间,王晓麟公布了自己的造车计划,计划于2011年投产15万辆,到2015年达产100万辆。不过,王晓麟这份超越本田的造车计划,雷声大雨点小,很快没有了下文。
虽然没有成功的汽车投资经历,但这不妨碍如皋对赛麟的青睐。为了能够争取赛麟落地,当地政府提出了丰厚条件。王晓麟介绍,如皋承诺,一是提供汽车生产资质;二是30亿元的股权投资,40亿元的三年流动资金保障,并提供3%贴息;三是土地配套。
江苏赛麟结缘如皋,青年汽车董事长庞青年是重要的牵线者。庞青年是一位造车狂人,他曾经也是多个地方政府的座上宾,石嘴山、鄂尔多斯等地提供资金、土地、矿产等资源,吸引他将青年汽车项目落地。在这些城市,庞青年都提出了宏大的造车计划,最终留下的却是一地鸡毛。去年5月,庞青年在河南南阳展示加水就能跑的氢能源汽车,引发舆论质疑,其青年汽车如今也已经破产。
对王晓麟来说,汽车生产资质是造车的一大难题,没有资质就无法落地造车。王晓麟回忆,浙江省发改委的一名官员曾提出,让赛麟落户当地,可以提供庞青年的造车资质,“应该是没谈妥,庞青年需要钱,但浙江可能也不愿意给他那么大一笔钱。”
在与浙江接触的过程中,庞青年知晓了王晓麟对资质的需求。王晓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是庞青年主动联系他。在其介绍下,他才认识了如皋主要领导。如皋主要领导提出,要把庞青年的汽车生产资质从浙江迁到如皋,王晓麟说,“这个东西对我诱惑很大。”不过,如皋政府领导介绍,汽车生产资质迁到如皋,还是要有一些投入。具体投入多少,王晓麟表示不清楚。
汽车分析师钟师介绍,国内燃油车项目审批卡得很紧,单独申请肯定难以批准,而新能源汽车项目相对来说比较宽松。在他看来,新能源汽车生产资质容易买到,价格一般超不过10亿元。他认为,江苏赛麟和青年汽车都是民企,由于两者跟地方的关系复杂,运作层面是需要两地政府协商。但是资质买卖,政府起到的是牵线搭桥作用,具体谈判还要以两家企业为主。
2016年6月,如皋与王晓麟签署了落地协议,赛麟也一直沿用庞青年的汽车生产资质。“当时说要借用庞青年汽车生产资质,赛麟属于借鸡下蛋。除此之外我跟庞青年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的人生轨迹没有交集。”
王晓麟否认与庞青年有过密切接触。不过,赛麟前高管王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王晓麟和庞青年关系没有那么简单,“王晓麟没来之前,很多资源都是庞青年的。如今,如皋的资源基本上都被王晓麟拿走了。他们两个关系实际上不和睦,我就见过他们争吵过几次。”
江苏赛麟入选江苏省重点项目的名称是“如皋青年赛麟乘用车”,赛麟的汽车尾部也印上了“青年汽车”字样,这让王晓麟十分不满,“如皋严重违约,在合资协议里是要把生产资质给我们的,但最后没有给,我们只能借用。”
在王晓麟看来,赛麟和当地政府的矛盾,其实由来已久,重要的表现是,赛麟提出的所有的投资方案都被如皋否决了。“我们融资顾问几次提供利率6.5%~8.5%的贷款,被南通嘉禾以各种理由否决,最后我们不得不以10%~12%的利率从南通嘉禾手里贷款,而且还要求拿外资股权来抵押,我对此一直是反对的。后来因SUV要开模,My car(迈迈)要生产上市、员工要发工资,我们只能拿股权抵押从南通嘉禾高息贷款二十多亿元。”
“1.5亿元的贴息,加上1.5亿元的土地补偿金共3亿元也没有给我们。” 王晓麟说,来到如皋后,他还做了如皋开发区的商会会长等,双方有一个蜜月期。但随着矛盾的出现,就没有那么亲密了,“双方其实矛盾由来已久,只是现在爆发了。”
造车界的贾跃亭?
在赛麟前高管王军看来,王晓麟特别会包装自己,他曾拉着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的弟弟站台。拉名人站台,这是他能够在国内获得关注的重要筹码。
根据公开资料,王晓麟1989年获得湘潭大学法学学士学位。从湘潭大学毕业后,王晓麟在长沙市西区人民法院任职至1991年,之后前往美国就读于俄亥俄大学,并取得国际发展研究硕士学位。随后,王晓麟进入杜克大学法学院,在取得杜克大学法学博士和国际比较法法学硕士双学位后,王晓麟开始在纽约佳利律师事务所华盛顿办公室工作,随后在美国历史最悠久的纽约顶尖律师行凯威莱德资本市场部门继续执业。
“我的父亲是法学院的教授,到美国一家大律所做律师是我的人生目标。结果,我30多岁就做到了。”王晓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当时完成人生理想后,有了失落感,没有了方向。这个时候,王晓麟结识了命中的“贵人”——美国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前主席特里·麦考利夫,他曾帮助克林顿、希拉里等竞选总统,被称为“国王制造者”。
“他当时问我,你现在想干什么?我说没想好,要不出来跟我一起干,他说下一届总统肯定是民主党的,而民主党肯定要搞新能源。”王晓麟说。
麦考利夫带着王晓麟成立了绿色科技(GreenTech Automotive),打算做新能源新车。不过,公司成立不久,麦考利夫去担任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的竞选委员会主席,后来担任弗吉尼亚州州长。麦考利夫继续从政后,绿色科技慢慢由王晓麟负责,王晓麟的造车布局也起于这家公司。
有报道称,2010年,绿色科技花费1600万元并购香港 EU Auto,获得微型电动车的知识产权,乔宇东则称花费金额为2000万美元。王晓麟介绍,购买产权后又花费1亿多美元改造该技术,最终以技术出资的方式,作价11亿元注入了江苏赛麟。
在王晓麟的造车前传中,仰融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2002年,“华晨案”爆发,辽宁省政府确认华晨的国有性质后,派出工作小组收回了华晨经营权。此前,华晨原董事长仰融一直经营控制该公司。与当地政府谈判破裂后,仰融出走美国,以“华晨的合法拥有人”自居。次年,仰融以辽宁省政府“侵占私产”为名在华盛顿法院起诉辽宁省政府,该案成为国内外舆论关注的焦点。
当时担任美国华裔律师协会会长的王晓麟是此案背后的重要推手,一些犀利的言论也在国内引发热议。这个案件为王晓麟和仰融日后合作奠定了基础,“仰融来到美国之后,我们有短暂合作,他在美国没什么资源,但在国内资源多、经验足,而我在美国人脉资源广泛。”王晓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麦考利夫离开后,王晓麟和仰融见了一次面,双方对造车一拍即合,开始了亲密合作。“他让我做他香港公司的CEO,我让他做美国汽车公司的董事长。”王晓麟形容两人关系最亲切的时候,互相担任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利用中美两地的资源造车。
但是,造车需要大量资金,为了融资,王晓麟和仰融采取了相同的玩法——2009年至2013年期间,绿色科技展开基于就业的移民优惠计划(EB5),通过向有移民意向的人收取资金,提供获得美国永久居留权的机会,该计划总共从283人身上获得1.4亿美元。
两位的亲密合作较为短暂,很快出现了裂痕。“我的定位是,两人是合作伙伴,但他的定位是,我给他打工。几个月下来,肯定合作不下去了。我们俩都属于个性极强的人,之后就分道扬镳。”王晓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合作不下去的时候,他在香港把我的CEO免掉,由于美国汽车公司是我控制的董事会,我把他的董事长免掉。我们两人还跑到密西西比打了一场官司。”
绿色科技的造车也陷入各种麻烦中。《纽约时报》2014年报道称,绿色科技在成立的五年中,“制造的头条新闻远远超过了汽车……公司交付的汽车很少,密西西比州的新工厂被推迟,并且350个承诺的工作岗位未能实现。”
2018年,绿色科技破产,公司法律顾问诺曼·基里特(Norman D.Chirite)向美国东部弗吉尼亚州破产法庭亚历山大分庭提交的一份报告(以下称破产报告),详细公开了绿色科技的麻烦事。2015年,美国国土安全部对公司的移民投资计划进行调查。此外,密西西比州官员对绿色科技提起法律诉讼,原因是该公司未能偿还该州提供的630万美元奖励。
正当绿色科技始处于争议漩涡中时,王晓麟结识了史蒂夫·赛麟。他是美国赛麟(Saleen Automotive, Inc)的创始人,此时,他的公司生存困难。美国赛麟的公告显示,公司在2015年7月的时候,账面上资金只有2.1万美元,拖欠工资、房租上百万美元。
对王晓麟来说,美国赛麟公司,对绿色科技来说是一个新的资本故事。而与王晓麟合作,可以缓解史蒂夫·赛麟当时的燃眉之急。美国赛麟公告介绍,2014年2月,公司与绿色科技签订了独家协议,在中国分销全部赛麟汽车。2015年6月,公司扩大了与绿色科技的关系,公司与王晓麟控股的赛麟国际签署知识产权许可协议。根据上述协议,绿色科技获得的是可再授权的许可协议(sublicensable license),在北美以外的全球范围内独家使用美国赛麟所有知识产权,在欧洲、中东和澳大利亚制造、促销、出售和以其他方式利用美国赛麟的知识产权。绿色科技只需要支付一定专利费用。
自此,绿色科技和美国赛麟,王晓麟和史蒂夫·赛麟走到了一起。
有了美国赛麟品牌的加持,王晓麟真正开始了对于中国市场的“觊觎”。实际上,至少从2009年起,王晓麟就活跃在国内造车大军中,从内蒙古到广东,从四川到江苏,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但最终获得如此多真金白银支持的地方只有江苏如皋。
2015年10月,在庞青年的引荐下,威蒙工业(GTA,绿色科技的大股东是威蒙工业,这家公司同样为王晓麟所有)、金华青年汽车制造有限公司、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签署三方《中美合资高端汽车整车制造项目战略合作框架协议》。2016年1月,资富控股、南通嘉禾、如皋市高新技术创业服务有限公司签署三方《合作协议书》。
2016年3月,一天之内,GTA 设立如皋积泰,资富控股设立南通威蒙、南通狮迈、如皋萨林,四家公司以包括 Mycar 在内的四款车型作价66亿元出资江苏赛麟,威蒙工业及资富控股获得66%左右的股份。
就在江苏赛麟喜提如皋市几十亿元资金的同时,美国这边,在质疑和诉讼中,绿色科技于2018年破产。而绿色科技破产前两年,一直依赖江苏赛麟“续命”。前述公司法律顾问诺曼·基里特提交的破产报告显示:2018年之前的两年,“公司只能通过其主要股东的预付款和JSAT(江苏赛麟)的工程服务费用来维持生存。”
江苏赛麟对于绿色科技来说,就像是救命稻草。破产报告介绍,2017年,绿色科技还试图安排一家中国投资基金购买江苏赛麟权益,但因为上述诉讼问题而不能完成交易。这份报告提到,如果能够出售持有的江苏赛麟权益,公司将为每位主要员工加薪25%,或者向每位主要雇员支付相当于基本工资100%的离职金。
绿色科技并不只想抓住江苏赛麟这一根稻草,它还想利用国内资本市场。2017年,A股上市公司南宁八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公告,尝试重大资产重组,重组的对象是江苏赛麟划转的资产,主要包括 S1 超级跑车、微型电动车的厂房、生产设备以及相关车型的专有技术(含相关的美国资产)。不过,因中美贸易战带来交易不确定性,重组计划被取消。
如何收场
“赛麟倒了”,如今成为如皋当地尽人皆知的新闻。有媒体称,“如皋政府被美国来的投资人骗了”,也成为当地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如皋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陈建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如皋市已经成立了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目前相关调查还在进行中。
在“中共如皋市委新闻网”上,赛麟项目主推者马金华的职务也悄然发生了变动。在2020年6月前,马金华的职务是“如皋市委常委、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负责党工委日常工作)”。6月之后,仅保留了“如皋市委常委”,分管农业农村工作、服务业和科技工作。
如皋此前一直没有发现江苏赛麟的问题,一位参与了如皋新能源汽车决策的汽车行业资深人士对《中国新闻周刊》坦言,“情有可原”。“王晓麟是美国顶尖的金融律师和知识产权律师,哪怕如皋政府请了律师,都玩不过他。”这名业内人士说得很直白。
实际上,乔宇东从去年10月左右就开始举报王晓麟,江苏也派了工作组调查,调查认为王晓麟没有举报中存在的问题。
按王晓麟的说法,江苏赛麟跟如皋的沟通非常密切,“正常情况下,每个星期都有沟通,不是他们到这边来视察,就是我们到那边去汇报,所有的预算也都是如皋政府这边批准。”但田明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在他的印象中,如皋政府从来没有人来项目研发现场,仔细了解SUV的进展,也没有跟团队负责人沟通。
赛麟前高管王军认为:“如皋地方政府的负责人,此前没决心和胆量去把盖子揭开。直到乔宇东实名举报,引发舆论强烈关注,如皋没有退路了,才开始彻查。”在他看来,如果早一些调查,会减少很多损失。“陆地方舟相当于黄了,包括青年汽车、赛麟,如皋引进的项目全出了问题。” 王军坦言:“引入的这些车企连续出问题,地方政府难道没有意识到问题么?”
如皋启动对赛麟的调查后,公司的运营受到极大影响,大批员工离职。6月下旬,江苏赛麟高级副总裁陈磊、财务总监于福忠、人事总监王芳等核心高管均已提出离职。
如今,如皋北郊,新能源汽车产业基地,赛麟一厂已经人去厂空。一墙之隔的旁边,就是庞青年的“青年汽车”江苏分公司,如今也早已经停产。在距离赛麟一厂距离20多分钟车程的赛麟二厂,贴上了南通市中级人民法院2020年6月16日出具的查封公告。此外,二厂门口,还张贴着国资股东南通嘉禾发布的一份告知赛麟汽车全体员工告知书,称:“由于江苏赛麟汽车董事长、CEO、法定代表人王晓麟远避美国,怠于履行职责,致使江苏赛麟无以为继,员工的合法权益蒙受损失。”
而王晓麟在6月30日向员工发出的公开信中,犀利回击,直指这一切是国资股东在“控局”,其目的是侵占股权,将外资股东驱逐出局。
赛麟前高管王军认为,如皋政府当下的问题则是如何收回江苏赛麟的控制权,“如果赛麟倒闭了,近60亿元等于白砸了。”
双方关于“控制权”的争夺,还在胶着中。7月15日,南通嘉禾派向江苏赛麟的监事周峰,提出在8月4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主要议题是:罢免王晓麟董事长职务,选举张伟伟为新任董事、董事长。同时在股东会上,修改公司章程,要求董事会所有董事由南通嘉禾一家股东委派,董事会和股东的通知期缩短为三天,会议必须以现场方式召开等。
从如皋经开区官网获知,张伟伟现任职务为“如皋经济技术开发区新能源汽车产业园主任”,主持园区全面工作,具体联系陆地方舟、赛麟两家整车企业。据媒体报道,张伟伟曾是如皋开发区前党工委副书记马金华的秘书。此举,被视为国资股东希望全面接管江苏赛麟。
“(南通嘉禾)作为一个小股东,怎么有可能去罢免由全体股东会选出来的董事,这是常识问题。”王晓麟在大洋彼岸,拒绝召开这次股东大会,双方再度交锋。
京师律师事务所境内外投融资并购部主任罗智愉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如果大股东拒绝配合,如皋国资作为小股东虽有权提议召开股东会,但其议案可能无法通过。由于其持有的股权比例只有33.4%,同股同权,如皋国资表决权未超过三分之二。虽然如皋国资股东有一票否决权,否决王晓麟提出的议案,但如皋国资也很难以正常方式获得其议案的投票通过。
如皋政府要想拿回公司控制权,只能通过司法程序。罗智愉分析,如皋国资通过诉讼的方式,可以绕过公司章程,争取公司控制权。不过这种方式也有很多不足,“通过刑事控告、公安机关立案后,直至判决时间会比较长,类似的商业刑事案件,从立案、侦查到批捕,至少需要一年以上时间,在案件办结或者审查起诉阶段的附带民事诉讼程序,但对于小股东相对被动。”
“如果双方投资协议有过约定,例如实际控制人行为严重损害公司利益,投资方有权处置股权、罢免其董事长职位,事态也不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罗智愉感慨,在实际操作中,制定严格协议约束机制至关重要,“可惜没有如果。”
如皋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陈建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目前公安机关已经立案调查,厂子也查封了,“因为涉及数字确实比较大,时间跨度比较长,调查起来也不是说一朝一夕就有结果。”陈建军说,如皋也在吸取教训,这个事造成的窟窿要把它补起来,“肯定不可能说那么大的一块土地(900多亩)就荒在那里,肯定会尽早盘活,把损失降到最低。下一步向何处去,可能要相关的专家来坐下来论证来决策。”
“王晓麟说的话叫呈堂证供。” 陈建军说,当地有相关的法律专业人员,会对他的每句话进行质证研究,给调查组提供咨询。
而在事件发生后,远在美国的王晓麟不断接受媒体采访发声,将矛头指向如皋,认为江苏赛麟倒闭的根本原因在于“如皋个别领导和南通嘉禾造成的”。“我再回中国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会以美国作为我的根据地,跟南通嘉禾打一场持久战。”
-
无相关信息